目光之外,已知世界的背后如同十六世纪的地理大发现所带来的对未知世界的探索狂潮,当二十世纪的战火硝烟被大自然的呼吸吹散,人类的目光便再度投向与之同生共存的自然世界—山水之间。
作者:魏永贵
梦的起点
与很多人固有的概念不同,在如今的探险旅游界,托木尔峰以及木扎特古道的名气已非昔日可比。这给东道主——阿克苏地区温宿县发展旅游带来了非同寻常的契机。
2005年8月,著名作家叶辛受邀来到温宿县采风,对天山托木尔峰心驰神往。尽管时日匆匆,他无缘一见托木尔真面目,但是他仍然敏锐地意识到了托木尔峰对于温宿的重要意义,并特地著文为记:天山,崛起于亚洲中部,横卧我国新疆境内部分,绵延1700公里,耸立的主峰托木尔峰,高达7435.29米。它经千载风雨,历万年沧桑,雄姿不减,堪称天山群峰之王;它昂首苍穹,挺拔独秀,成为刚毅坚强的象征……,托木尔峰坐落于新疆温宿县境内,乃这座古城之大幸。温宿县的各族人民,将其纯洁神圣、巍然屹立的铁峰性格,视为自己的骄傲。
叶辛的这段文字,将被温宿县方面勒石为证,镌刻于即将新落成的广场石碑之上,可以想见,多年之后的托木尔志中,这一插曲将被引为佳话。
无疑,对阿克苏地区、对温宿县来说,位于其境内的这座神峰是大自然的厚赐。托木尔独一无二的水土孕育了这片热土独一无二的民俗与自然风情,向外部的世界展示出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巨幅画卷;或许,可以预见的未来,托木尔蕴含的巨量的水资源,还将成为一座真正的宝库。
出于扩大知名度和促进旅游业发展的考虑,2006年9月,温宿县首次以政府名义组织了对托木尔峰冰川的摄影考察与采风活动,特地邀请了疆内和地区的著名摄影家前往。
这次活动历时一周,考察队历经艰难险阻,尽管如此,考察队依然拍摄了大量珍贵的图片。
如今,坐在温暖如春的居室中,遥想在乱石嵯峨的山间艰难跋涉的情形,似乎在回忆一个遥远的梦。这个梦的起点,是一片如茵的绿草,是一群晚归的山羊,还有毡房上袅袅升腾的炊烟,以及牧人悠长的呼哨……,在那里,那时,所有的人,都不再是现实生活中的虚拟,而真正成为了自己,更不再是包裹在大堆的证件与众多的数字之中的面目模糊的异己。
或许,这正是在数字化生存的社会中人们的最高梦想。
考察队
9月12日,温宿县组织的托木尔峰冰川摄影考察队队员全部集结到位,只待出发。除了温宿县方面的领队杨寒、余江和我之外,考察队员有李汉记、冯其信、周文彦、卢叙安、李涛等五人。其中,李汉记、冯其信在自治区摄影界很有名气,周文彦、卢叙安则常年奔波在山川田野之间,拍摄的大量的风光摄影图片被众多的摄影杂志采用,周文彦今年已经59岁了,他是1964年进疆的上海知青,退休前是青松建化厂的领导;卢叙安还出版过自己的游记和画册——他是广东人,从事与展览会设计有关的工作,有自己的公司,为了参加这次摄影考察活动,他在温宿足足等了10天。
李涛则是此次考察活动的向导之一。在阿克苏地区,如果要找一位经验丰富的户外活动专家,那么圈内人多半会推荐李涛。他从事户外探险活动多年,并曾获得首届环塔拉力赛摩托车组的冠军。对于托木尔山区的地形,他也比较熟悉。
9月13日,考察队从温宿县城出发,在阿克苏市装运完毕物资和装备后于上午12点起程。
从温宿方向前往托木尔峰的路线一般是县城至佳木镇,后沿台兰河上行,过台兰河水文站至塔格拉克牧场中转,然后继续沿河上行——这一段河流改称为琼台兰河——至库木拜什。由库木拜什向北沿河上溯,即到琼台兰冰川,越过冰川之后,将可以一睹托木尔冰峰的雄姿。
由于托木尔峰并无与常见山峰一样明显的尖顶,而是一块台地状的凸起,因此逡巡在群峰之间的探险者往往被遮蔽了视线,很难看到它的真容。因此必须拉近与它的距离,并且跨越冰川的重重阻隔才能有幸目睹。这给人们对它的探索带来了巨大的不便——时至今日,流传于世间的关于托木尔峰的影像资料依旧匮乏的原因就在于此。
在考察队出发前夕,我们每一位队员对这种情形都很了解,并决心无论多么困难,都要想方设法拍摄到托木尔峰。
这一天是一个少见的好天气,天高云淡,阳光明媚,似乎预示着人人都将享有的美好前程。此时,险恶山路上的艰险跋涉,仿佛从来都是别人口中的传说。
平台子
中午一点半,我们到达了托木尔峰高山自然保护区管理站。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以著名地质学家刘东生为队长的国家托木尔峰综合科考队结束了对托木尔峰地区的考察后,托木尔峰地区被自治区确定为高山自然保护区。2003年,托木尔峰高山自然保护区升格为国家级保护区。按照规定,在保护区的核心区域,严格禁止旅游和探险活动——好在由于山路艰险或者根本无法前往,保护区的核心区域少有人迹。
管理站的人很尽职。一看见有三辆车来到跟前,他们立即出来盘问情况。他们以为我们是进山的旅游者,而且阵势这么大,显然不符合规定。
说明情况并向县方打去电话请管理人员核实了我们的身份后,我们顺利通过了这个哨卡。前方,就是塔格拉克牧场。
在牧场的老场部,考察队与场方取得了联系,约定在平台子草场把马队和向导集结好。
中午两点,考察队来到了平台子,车队的终点就是这里,后面的旅途,需要靠马腿和人腿来完成。
顾名思义,平台子确实是一片平坦的草场。群山的环抱中,绿草如茵如梦,毡房星星点点,个中景色与童话中的世界颇有神似之处,惟一不足的,是在我们驻足的这个旅游接待点附近,有不少塑料包装纸、酒瓶以及各种一望而知属于游客所弃的垃圾,看上去非常刺眼。看来,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有不被污染的净土了——当然,人迹罕至的冰川区域或许是。
马队于4点整到来,14匹马,两位向导。两位向导一名肉孜,一名木拉提江·买合木提。肉孜今年50岁,憨厚朴实,历经风霜,是常年在这片山区游牧的老牧民;木拉提江·买合木提今年18岁,柯尔克孜族,也很淳朴——当我们问他平时不放牧时最喜欢干什么时,他眨着眼睛,站起来比划着说:“去场部跟姑娘们跳舞最有意思……。”
木拉提江·买合木提说,就在上午,有3个阿克苏来的人在场部租了3匹马也进山玩去了,听别的牧民说,他们去看的也是冰川。
看来,钟情于荒野户外爱好者的队伍确实在不断扩大。
第一个夜晚
因为整理装备和捆扎工作耽误了不少时间,直到将近七点半,我们才上马出发。从这一刻起,真正意义上的探索与考察迈开了第一步。
骑马是一个大问题。在马队到来之前,领队杨寒、余江逐一询问了每个人的马术水平,结果相当不乐观:我们六人中,只有李涛与周文彦对骑马不陌生,其他人,基本没有在山区骑马的经验。
尽管经验缺乏,但是大家胜在勇气十足,经过一番操练,个个都像模像样地策马前行——这给向导造成了一种严重的错觉,以为大家骑马的水平都还不错,以至于在返程中差点出了大事。
山里的天黑得早,在一片暮色中,考察队开始向远方的山峦前进。此时,晚归的羊群开始翻山越岭而来,时不时有长着长长胡须的山羊在附近山包顶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我们;牧羊犬则围着我们的马队上蹿下跳,一心想哄骗一位骑士下马与它对垒。远方的山峦背后,渐渐有雾霭升起,牧民的毡房上,也升起了袅袅炊烟。
这幅充满生机的画面令人心里充满了温暖,它是那么宁静,足以令人沉浸其中并且享受。或许,生活的真义,就隐藏在这幅画面之中。
马队走的速度不快,因为考虑到这段山路不难走,领队杨寒、余江和向导商量后决定不急着赶路。一路上,我们晃晃悠悠前进,一路上端着相机拍个不停,气氛轻松而愉快。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我们所有人中,只有老冯—冯其信,这是我们对这位地区第一届摄影家协会主席、阿克苏市文化馆馆长的尊称——能操一口流利的维语跟向导交谈,这使老冯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翻译的责任,好在老冯豪爽大气,一路上从来不嫌麻烦,总是尽职尽责。不过,他那一口流利的维语还是令我们很羡慕,尤其是卢叙安,这位留着南方人里罕见的大络腮胡的广东小伙,对此尤为敬佩。
翻过三座山,天就黑透了。湿气很重,感觉身上汗津津的非常难受。不过,长久没有呼吸到这么鲜甜的空气,一直感到神清气爽,并不疲累。
11点,我们赶到了宿营地。这个营地在河谷旁边的高地上,也是肉孜和木拉提江放牧路过这里时的营地。一番紧张的忙乱之后,我们搭起了四座帐篷,三大一小,恰好够10人睡。晚饭是馕和咸菜,压缩饼干外加鱼罐头和火腿肠,还有一瓶白酒,这对身处野外的人们来说,是相当丰盛的晚餐了。
肉孜和木拉提江在我们搭帐篷的同时已经卸下了装备和食品,并且把马撒开在周围的草地上,他们干活非常利索,我现场跟他们学习了如何就用一蓬芨芨草把马栓牢。从这个简单的绳结中,我发现,像姜戎在《狼图腾》里感叹过的一样,牧民的生活智慧与技能确实很高。
帐篷搭好后,杨寒发现肉孜与木拉提江准备在草地上露宿,赶紧把他们往大帐篷里推,一番劝说之后,肉孜与木拉提江腼腆地进了帐篷。
终于可以躺下了,山里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开始,临睡之前,我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天,惊异地发现,山里的夜空与星光,竟然是如此璀璨。在深蓝如大海的天幕上,每一颗星星,确实犹如那无比晶莹的宝石。
这样的夜晚与星空,让人沉醉。